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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兴趣偏于豪放,不废婉约收藏

致江青、李讷

毛泽东

1957年8月1日

(上略) 词有婉约、豪放两派,各有兴会,应当兼读。读婉约派久了,厌倦了,要改读豪放派。豪放派读久了,又厌倦了,应当改读婉约派。我的兴趣偏于豪放,不废婉约,婉约派中有许多意境苍凉而又优美的词。范仲淹的上两首,介于婉约与豪放两派之间,可算中间派吧;但基本上仍属婉约。既苍凉又优美,使人不厌读。婉约派中的一味儿女情长,豪放派中的一味铜琶铁板,读久了,都令人厌倦的。人的心情是复杂的,有所偏但仍是复杂的。所谓复杂,就是对立统一。人的心情,经常有对立的成份,不是单一的,是可以分析的。词的婉约、豪放两派,在一个人读起来,有时喜欢前者,有时喜欢后者,就是一例。睡不着,哼范词,写了这些。江青看后,给李讷看一看。 一九五七年八月一日

书信解析

一生博览群书的毛泽东,对浩如烟海的中国古典文学遗产,涉猎极其广泛,每每见解精深。而对唐宋诗词,自青年到晚年,更是情有独钟。在他现存的文稿中,专门谈及古典诗词欣赏的文字并不多见,1957年8月1日在便笺上写给江青、李讷的这一段话,是其中极珍贵的一篇。 这个便笺的开头,毛泽东首先笔录了范仲淹的《苏幕遮》、《渔家傲》两首词,然后才写下了这段话。 《苏幕遮》与《渔家傲》这两首词是范仲淹硕果仅存的五六首词中的精品。《苏幕遮》描写了一幅秋色宜人、游子思乡的动人画面:碧云黄叶,秋波寒烟,山映斜阳,天水相接。在静寂的明月之夜,斯人独倚高楼,遥望故乡,只能借酒浇愁,化作点点相思。芳草无情,故乡远在天涯,远方游子的心情黯然而凄怆。秋意本来就有些肃杀,加上浓浓的思念,通篇笼罩着一种苍凉的气氛。因此,《唐宋诸贤绝妙词选》将此词题作《别恨》。毛泽东对这首词的点评是确切的,这的确是一首属于婉约派的词。晚唐五代及北宋初年的词,大多未脱儿女情长、士大夫情调的花间窠臼,范仲淹的词显然也有这种成分。 然而,随着生活环境的变化,范仲淹被推到陕西经略副使的位置,负责沿边军事行政,抑制西夏侵略。尖锐的民族矛盾,边塞将士的生活与苦闷,他都深深地体会到了,因此他写了另一首描写边塞军旅生活的《渔家傲》,尽脱温(庭筠)冯(延巳)的宫廷豪门、柳永的都会市场之气。请看:塞下秋来,风景迥异,连南来的飞雁也没有留住的意思。四面边声,长烟落日,远山层层叠叠,好一幅既壮美又荒凉的边关黄昏图!浊酒一杯,怀恋故乡,欲归不能;在清霜满地的深夜,悠悠羌管相伴,将军与征夫同样不得安眠。作品以其悲笳羌管吹响了词坛的变革之音,意境雄阔,具大家气象。从词史上说,这首词是五代以来婉约的柔靡词风转变的开端,是苏辛豪放词派的先驱。当然,这首词还不像后来东坡词“须关西大汉,铜琵琶,铁绰板,唱《大江东去》”那样有豪迈宏伟的气势和韵味,也没有稼轩词那样的豪爽和意气,但已明显区别于缠缠绵绵的柔靡词风了。 作为词史上承前启后的作品,必然兼有前者和后者的特点。毛泽东认为,《苏幕遮》与《渔家傲》是介于豪放与婉约之间的“中间派”,就是指的这个意思。在毛泽东看来,婉约派多儿女气,大都写得比较优美缠绵;豪放派则苍凉豪放,气势雄伟。这两种词风虽各具特色,但又难免单一,毛泽东便认为一味地读某一种词会使人厌倦,因此应当兼读,婉约派词读久了,要改读豪放派词;豪放派词读久了,要改读婉约派词。人的情绪中喜怒哀乐时常变化或交织,读词时会出现喜好的变化,有时喜欢婉约,有时喜欢豪放。因此,人们对各种风格的作品都要接触,都要能接受,即使有所偏爱,也不能排斥其他。毛泽东自己就说他的兴趣“偏于豪放”,但“不废婉约”。 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个便笺较集中地反映了毛泽东的文学欣赏观。这就是:第一,诗词、文章“各有兴会”,是表达不同感情的,如词就可分为“豪放”与“婉约”两派;第二,“应当兼读”,各种派别的作品都应当读一些,不可偏废;第三,“偏于豪放,不废婉约”,可以有所偏爱,但不能把不喜欢的弃之于外,根本不读。这三个方面,反映了毛泽东以一个政治家的博大胸怀,包罗万象、兼收并蓄、气度不凡的特点,也可以说明毛泽东提出“百花齐放、百家争鸣”文艺观在思想上的一贯性。